衡水市二中
交易担保 哔哩哔哩 【阿牛】“衡水中学要是监狱，衡水二中就是地狱！”河北高中生如是说 小程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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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文字稿-
2019年4月28日，深圳发生了一件怪事。
这一天，深圳高三二模成绩放榜，全市理科前十名里，竟然有六人都来自同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民办中学——深圳市富源学校。
无数的高三家长在微信群里热议，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富源学校，竟然以一己之力吊打深圳四大名校。
有人查了一下富源学校的招生情况，发现这所学校的生源并不好，三年前的中考录取分数线才排全市第49名，录取线比深圳四大名校低了100多分。
更奇怪的是，这样一个生源很差的民办学校，2018年竟然有9人被清北录取，清北录取人数排名全市第三位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！擅长情报工作的高三家长，很快就让妖怪现出了原形。
原来，富源学校之所以能在这次“二模”里独步深圳，靠的是来自衡水中学的“外援”。
最早从2017届开始，富源学校就与衡水中学达成了合作。
每年，富源学校都会把几个本校的尖子生送到衡水中学“特训”，或者花大价钱从衡水中学引入优质生源，帮他们迁移户口，参加广东的高考。
2018年高考，富源学校考取的9个清北，没有一个是本校学生，八个都是衡水中学转入的“高考移民”。剩下一个北大体育特长生，也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复读生。
2019年的深圳二模，理科前十（含并列）共11人，富源学校闯进6人，独占半壁江山。而这6个学生，全部是从衡水第一中学转入。
此事闹得满城风雨，引起了广东省教育厅的高度重视。
最后，富源学校被查出了32个“高考移民”，32人全部被取消在深圳的高考报名资格。
这起富源事件，让整个深圳的学生家长都大受震撼。
大受震撼的原因，不仅在于富源学校的“高考移民”竟然如此之多。还在于，衡水中学的学生竟然能够轻松称霸深圳。
衡水中学，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，竟然能够卷到千里之外的广东学子。一个坐落于河北四五线城市的小高中，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了全国闻名的超级中学？
大家好，我是头上有犄角、大脑会思考的阿牛。
这是答应大家的衡水中学第二期。本期视频将会复盘衡水中学的“封神之路”，并深入探讨衡水模式形成的根本原因。
从2000年起，几乎连续二十年，衡水中学的升学率、一本达线率、清北录取人数都在河北省内摇摇领先，稳居第一。
2019年，衡水中学一本达线率92.44%。其中，275人（含保送）被清北录取，约占同期清北在河北省内录取人数的90%。 2020年高考，衡水中学，光是提前被清北录取的就有73人，占了整个河北省清北提前批的七成。
当然，看过阿牛上一期视频的小伙伴，应该都知道。这些逆天的高考成绩，是衡水中学三所学校的总成绩。
虽然如今衡水中学早就家喻户晓，成为了超级中学的代名词，但是90年代的衡水中学和现在却有着云泥之别。
90年代就读过衡中的学生曾回忆，“当时学校围墙低矮，校园破破烂烂。老师们明目张胆地把学校的课桌板凳搬回自己家，逃课的同学也很多。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常混进校园惹是生非，甚至半夜去敲女生宿舍的门。”
时任衡中校长的姚海溥因为管不好学校，主动申请辞职。在辞职信里，姚校长对市委领导诉苦道：“人若犯了罪，你们不要让他进监狱，就让他到衡水中学当校长吧!”
由于校长的缺失，加之管理非常混乱，衡中的教学成绩迅速下滑，在衡水地区的11所县一中里排名第8，也就是倒数第4。
转折发生在1992年秋天，一位37岁的全国优秀教师在开学前夕临危受命，成为了衡中的新校长。
他接任的那一天，整个河北的森林都在低语着这个名字——李金池。
李金池，1982年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历史系。毕业后，他被分配到衡中，先后担任过班主任、教研组长、学校副书记。
李金池接过校长职务不久，就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，“三年之内，升学率拿不到全市第一，我自动辞职！”。
此言一出，所有师生都准备看李金池的笑话。
90年代，高考可以说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。当时高校每年招生人数仅为六七十万人，全国平均录取率不足25%。 此外，一个地区的教育水平通常和经济实力呈正相关。而衡水市作为河北的“经济洼（wa）地”，GDP常年位列省内倒数前三，教育发展状况非常不好。
怎么做，才能让一个经济落后地区的弱校实现逆风翻盘？
李金池是学历史出身的，他明白要想带好一只队伍，第一件事就是先整风。
前面说过，衡中围墙低矮，学生经常翻墙逃课，校外的流氓混混也随意出入校园，骚扰女学生。
所以李金池亲自上阵，带领老师在墙根边上蹲点抓流氓。为了震慑流氓，抓住之后通常先打一顿，然后再扭送派出所。
同时，李金池还想出了一个根本校策——“扎紧篱笆办学校”。
按照李金池的要求，衡中校园不再对外开放，实行全寄宿、全封闭管理的半军事化管理。
大门紧闭之后，再经过三年的整顿，1995年，衡中的升学率由原来的14.7%上升到了44.6%，一举成为全市11个县一中里的头名，李金池也奇迹般地完成了当年立下的军令状。
三年时间，衡中终于回到了正轨。接下来，才是李金池真正大展拳脚的时候。
1996年，衡水正式被设立为地级市，衡水中学也从原县级衡水市管辖，转划为地级教委直管中学。
李金池便向领导提出，应该提升衡水中学的行政级别，并加大投资，以此让衡中可以比肩其他地级市的市属省重点高中。
1997年，衡水中学升格为正处级单位，争取到了大量的拨款，用于新建教学楼。
据李金池回忆，当时市里共投资1200万，分三年支付。每年400万，这在当时的衡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，约占衡水地区每年财政预算教育支出的三分之一。
第二年的时候，由于衡水市财政困难，只拿出了200万元。为了保证工期，李金池开始东拼西凑，连一些低分生缴纳的“借读费”也拿了出来。
资金到位之后，很快新的教学楼、图书馆都建立起来了。与此同时，在李金池的领导下，后来全国闻名的衡水模式也初步形成了雏形。
这一套衡水模式，有四个关键要素：量化考核、教研为王、时间管理、鸡血疗法。
第一、量化考核
李金池以班级为对象，从学生成绩、纪律、卫生等多个维度制定量化细则，再交由教务干事执行统计，直接将学生的表现和教师绩效评定挂钩。
从1992年开始，校园、教室、宿舍、楼道，学生生活的所有场所，都在强力的监督之下。学生一旦违反纪律，直接就送回家反省，以此来训练学生的服从性。
在衡水中学，有很多奇葩的规定和惩罚，传言曾有学生午休时间躺在床上抠脸，被老师罚了一个月的值日。
不过一般情况下，奇葩规定的惩罚都不会很重，除了“非触”。
“男女学生非正常接触”，简称“非触”，是衡中的大罪。
男女生并排走路、说说笑笑、在食堂面对面或者挨着坐吃饭，都可能被当作“非触”。
写情书、牵手更是严重情节，最多可能会被“开回家”6周。学生因为“非触”而被停课，在衡中是家常便饭。
除了学生，老师也同样是量化管理的对象。各年级任课教师周一到周六上班，统一实行单休，平时还有教务老师轮流巡岗，记录和评估老师们的工作状况。
有的女老师为了在哺乳期间兼顾孩子和工作，会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，课间回去喂奶，喂完立刻回来上课。
当然这样996的高强度工作，自然会有老师受不了要离开。但是留下来的老师，李金池也会保证他们的福利待遇。
在普通职工平均工资不过百元的时代，李金池就主动将班主任的补贴提到了40块。
教师住房建成之后，李金池带领管理层主动将最好的房源让给一线教师、特级教师、优秀教师等教学骨干。通过大棒加蜜枣，衡水的教师队伍也逐渐凝聚了起来。
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有，李金池的这些手段，其实这就是现代企业的管理方式。衡水中学虽然是公办高中，但内核实际上是教育企业。
第二：教研为王
李金池一开始就明确了“教研为王”的大方向，制定了一系列教研制度，其中“一课三研”、“师徒帮扶”、“习题汇编”等经典制度，一直沿用至今。
李金池还要求老师们必须身先士卒，先学生一步跳入题海，学生要做的题，老师必须先做。
这一套以教师为核心的教研体系，才是衡中真正的制胜法宝，也是别人学不走的精髓。
第三：时间管理
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，中学时候，有些老师特别爱在课堂上讲段子扯闲篇。有的时候一节课没讲几个知识点，东拉西扯就过去了。
但在衡水中学，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。
从1997年开始，衡中的老师就在教研组的要求下统一备课，内容高度精确细化，教师个人在课堂上不能随意发挥。
如果有人在同一时间段走过同一年级的不同班级，很可能会发现不同的老师都在讲着一模一样的课程，用着完全相同的教案，甚至说着一模一样的金句。
由于老师讲课非常紧凑，一环接着一环，学生们听课时就需要非常专注，精神高度集中。
同时学校还有严格的纪律巡查，可以确保课堂效率。
高效教学的好处是，授课时长被极大压缩，腾出来的时间可以反复做大量的习题训练。
每节晚自习都被当作考试对待，每次考试都当作高考对待，最终达到“自习考试化，考试高考化，高考平时化”。
衡中学生在校的每一天，都像既定程序的机器一样，执行着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。
从早上5点40起床，到晚上10点10分入睡，中间的跑操、早读、锻炼、课间、用餐等等活动，全都精确到分钟。
衡中食堂的饭菜虽然多种多样，但是一般情况下，阿姨都会把饭菜提前打好放在同一个大碗里，全部盖浇，不会让学生一个一个的慢慢挑菜。
每个学生在食堂窗口买饭基本只需要挑选一次，刷卡、端走，几秒钟就能完成。
李金池校长有一句经典名言一直流传至今——“如果学生们不懂得时不我待的意义，那么教育者就要有所担当。”
这样极致的时间管理，让衡中学生的三年实际相当于别人的四年。衡中的应届生，全都相当于全力以赴的复读生，因此高考成绩可以对其他学校形成降维打击。
最后一点：鸡血疗法
全面监督、量化考核、高效课堂、题海战术，李金池的这套体系，几乎摸到了应试教育的天花板。
但16、17岁的花季少年，长期处于如此高强度、快节奏的应试训练之下，身心必然难堪重负。
1999年，有位在北师大读心理学的博士学生，回母校做过一次心理调查。结果发现60%以上的学生有心理问题，个别学生还有自杀倾向。
李金池意识到，学生压抑的情绪，必须要有宣泄的出口。于是跑操、喊口号的打鸡血活动应运而生。
不仅能够锻炼身体，还能让师生时刻保持亢奋的状态，用激情来对抗压力。
此外，还要不停地给学生灌输“高考改变命运”、“土猪就要拱白菜”、“高考考好就能成为人上人”的思想，培养学生们对于高考的崇高信仰，支撑他们度过难熬的高中三年。
除了学生之外，老师也被要求保持激情。
从1999年开始，衡水中学大量招聘刚毕业的师范大学生，李金池亲自挂帅面试。
首先就要看的，就是应聘者有没有激情。如果情绪不够饱满，其他条件再好也不会考虑。
整体上来看，李金池的这套模式，颇有互联网企业的神韵，把学力提高到了极限，自然也收获了巨大的成效。
自1995年开始，衡水中学的高考成绩节节攀升，考上清北的学生也从几人逐渐增加到了十几人。
1998年，河北省理科状元首次出自衡水中学。 2000年，衡水中学首次力压石家庄二中、正定中学等老牌名校，成为河北省的高考冠军。
当年衡水中学1145名考生，本科达线911人，重点大学达线643人，12人被清北录取。这个成绩即便放在二十年后的今天，也依然足够优秀。
从此以后，衡水时代正式到来。
2002年高考，衡水中学创下了升学率超过98%的历史性记录。
同年9月，《中国教育报》头版连续四天，以《一个教育函数式的解读》为题报道了衡水中学。这篇专题报道长达四万字，占据了报纸的整版篇幅。
衡水中学因此声名鹊起，并引发了一股学习衡水中学的热潮。
自2004年衡水中学首次面向公众开放以来，十七年间累计接待全国各地的教育工作者超过二十万人次。
当然，参观不是免费的，早期每人需要缴纳600块的“会务费”，后来价格降到了两三百。
2004年3月，执掌衡中12年的功勋校长李金池，教而优则仕，调任衡水市教育局局长。而校长的职位，则交由大他半岁的副校长张文茂。
同年，衡水二中也迎来了新校长——秦海地。当时，衡水二中的办学成绩被河北省内的其他同类高中远远甩开。
为了提高办学成绩，秦海地在担任衡水二中校长之后，开始全面向衡水中学看齐，成为了衡水模式的“1号病人”。
因为名字里都带“衡水”两字，所以很多吃瓜群众经常搞不清楚，把口号许多衡水二中的事迹也都算在了衡水中学的头上。
比如大名鼎鼎的“天下第一操”，其实是出自衡水二中。
由于衡二的生源质量远不如衡中，所以校方就管得比衡中更严、更狠。
衡二有一个口号是“磨炼意志、改变习惯、学会遵守、学会服从。”
在高三的最后时刻，每年的五月份，衡二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冲刺训练。
冲刺训练的内容安排和高考一样，两天四科，但要不停地连考15轮，分数和排名也会跟着滚动变化。这种训练的目的是为了模拟高考，保持手感。
直到波澜不惊地滚入第16轮真正的高考，学生们就会像平常考试一样丝毫不慌。比衡中还狠的衡二，当然对学生的伤害也更大。
2014年10月到2015年3月，衡水二中在半年内连续出现两起高三学生跳楼自杀事件。为此，衡二在教学楼外加装了防护铁栏杆，使得教学楼远远看上去，真像监狱一样。
因此，在河北的高中里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：“如果说衡水中学是监狱的话，那么衡水二中就是地狱！”
同时，衡中的学生，也热衷于贬损衡二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。
有一回，《南风窗》的记者去衡水中学采访，有几个高三学生恰巧和记者同坐一辆车。
记者在向衡中学生打探校园生活时，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提起肩袖问记者：“这几天天这么热，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味儿？” 记者闻了闻说没有。
那个男生便说，“要是衡二的，那可不一定了。” 旁边另一个男生笑着说:“大家爱污名化我们，我们就爱污名化衡二”。
阿牛就有好几个河北的大学同学，他们也说，“有一说一，衡中其实也还好，衡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。”
故事再回到衡中。2004年，衡水中学的清北录取人数为19人，再创新高。但此时，衡水模式已经进入到了第一阶段的瓶颈。
原因在上一期视频里也说过，因为衡中是一所公立高中，不允许跨区招生。衡水市的总人口只有400万出口，仅占河北全省总人口的6%。所以衡中即便吸纳了全衡水的尖子生，数量依然有限。
而此时，张文茂接手的衡中，不仅自身到达了极限，还面临着隔壁衡二的模仿，可以说是内忧外患。
张文茂明白，衡中想要更上一层楼，就必须使用非常手段，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地方。
衡水的人口虽然不多，但是衡水周边的保定、石家庄、邯郸可都有近千万人；唐山、沧州、邢台也有800万人。
虽然不允许跨区招生，但别忘了，此时衡水教育局长是衡中曾经的老校长。只要办一张暂住证，证明家长在衡水打工，那么孩子就可以到衡水中学借读。
2005年，由于招收了周边城市大量慕名前来的“借读生”，衡水中学的清北人数一下子就激增到了35人。不过，抢生源的事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城市的强烈抗议。
于是，2006年，衡水中学收购了一所民办中学——衡水滏阳中学。
滏阳中学一开始在衡水中学校内，是一所校中校，与衡中一体化运作，使用同一套管理模式。
但是，滏阳中学的性质是所谓的“公参民办”的私立高中，可以面向河北全省招生。
因此通过滏阳中学，衡中招生了大量的高分复读生和河北其他地区的尖子生。在对外公布高考成绩时，滏阳中学的高考成绩也并入衡水中学一起统计。
其实说白了，滏阳中学就是个“壳”，和明星的阴阳合同本质上没有区别。但是“借壳招生”的学校，反而增加了地方税收，所以地方政府也乐享其成。
这一招“借壳招生”可谓是万恶之源，从此，衡中就开启了无限扩张的吸血模式。
由于滏阳中学招来了大量外地生源和复读生，2008年，衡水中学考入清北的人数猛增到60人。2009年稍微逊色，但也有50人之多。
同时这两年，全面模仿衡中的衡二也开始出了成绩。08年，衡二第一次出了一个北大，09年出了两个北大，衡二于是自封为“全国低进优出第一校”。
紧接着2009年10月，《中国教育报》又用了连续四个整版对衡水二中进行了专题报道。
衡二高考成绩的突破，也直接验证了衡水模式在高考应试上的“科学性”。
如今我们对衡水模式，大多是辩证在看。但是曾经，大多数人、尤其是家长，对衡水模式都是无脑吹的。衡水模式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，《中国教育报》功不可没。
2010年，在衡水教育局的推动下，衡中学旁边的衡水八中校园，被转让给了衡中使用。滏阳中学于是搬到了原八中的校园里，对外称为“衡中东校区”。
本来衡中本部只有不到200亩的面积，却一度塞进了近万名学生，早就装不下学生了。
但有了东校区扩容之后，衡中又能继续在河北省大量掐尖了。
2012年，衡中考了96个清北。2013年第一次破百，考了102个清北，独占整个河北省清北录取名额的八成。此时，衡水中学才算真正地名满全国。
从2005年到2013年，在二代目张文茂的带领下，衡水中学终于实现了从“河北名校”到“全国名校”的晋升。而这一过程中，满是各种违规操作。
在教育部发布的通报批评中，2013年河北衡水中学以违反“三限”招生、收费不规范等问题成为重点批评的对象。
但是教育部的通报批评并不能遏制衡中扩张的步伐，衡水中学扩张的唯一阻力，就是狭小的校园面积。
2014年，又是在当地政府的推动下，衡水中学与房地产开发商——泰华公司达成合作，共投资九亿，建立了豪华的民办高中——衡水第一中学。
在建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在官方文件和媒体报道中，衡一的身份都是“衡水中学南校区”，两校的校长也都由张文茂一人担任。
在衡一投入使用时，衡水市委书记李谦甚至批示：“感谢泰华集团和衡水中学为我市教育事业办了件大好事”。
有一说一，衡一的建立，确实对衡水来说是件大好事。不过，也只是衡水的大好事。
2017年，衡水中学又“公助民办”了一所私立中学——衡水中学实验学院，占地260亩。于是，这三所学校加在一起，形成了如今的“衡水超级中学”完全体。
从2014年衡一建成直到如今，衡水模式正在经历第三阶段。
在这个阶段，“衡水中学”靠着原先积累的品牌优势，不断向着教育产业化迈进。
从2014年起，衡水中学与第一高中教育集团合作，在全国各地陆续建立了十几所民办的“衡水”分校。
今年，靠着“衡水中学”的贴牌，第一高中教育集团成功登陆纽交所。
招股书披露，该集团走的是轻资产路线，主要与地方政府、房地产开发商等第三方合作，平均能够节省65%的新学校开办成本，这也是衡水模式独有的优势。
因为衡水中学有强大的品牌效应，既能提高升学率，又能创造税收，所以许多四五线城市的地方政府都巴不得衡水能够过来开分校。
这么牛逼的模式，衡水市的其他学校自然也纷纷效仿。
其中的佼佼者除了衡水二中，还有武邑中学、冀州中学等县一中。
比如衡水二中办了衡水志臻中学，衡水志臻实验中学；武邑中学也办了武邑宏达学校，武邑宏达实验学校。
你衡中卷我是吧，那行，那我也去卷别人。于是，这样一路卷下去，最后从高考卷到了中考，甚至一直卷到了小升初。
在衡水当地的家长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：“进了五中，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衡水名校；踏进了衡水名校，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名牌大学。”
这里的五中，就是衡水张学霸的初中母校，后来改名为了衡水桃城中学。
这张17年的五中喜报上写着：衡中统招110人，五中占85人；衡水一中公费46人，五中占32人，自费320人，五中占183人；衡水二中公费1050人，五中占529人，自费215人，五中占91人。
也就是说，五中的生源占了衡一衡二的半壁江山。
衡水的高中垄断了大学的入学名额，衡水的初中又垄断了高中的入学名额，于是衡水的孩子从小升初开始，就是“提高一分，干掉千人”。
说了这么多，总结一下超级高考工厂是如何炼成的。
先是一代目李金池开创了衡水教学模式，后来二代目张文茂发展了衡水教育产业模式。
这套模式要想复制，关键在于三点：
一、公办高中的高考成绩要足够好，拥有名校光环。二、利用“公参民办”的方式跨区招收尖子生，维持名校地位。三、获得地方政府的支持。
最后，阿牛谈一谈自己对衡水中学的看法。
阿牛觉得衡水中学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，这是由于中国当下的高考国情导致的。目前的一些客观教育现状，阿牛将其总结为高考过桥法则。
首先所有高中都要遵循两条公理：第一、升学率是高中的第一需要。第二、升学率不断提高，但高中所在地区范围内的尖子生总量几乎保持不变。
在此基础上，还有几个重要概念：
成绩即正义：在高中阶段，任何可以提高大学录取概率的行为都可以被美化与合理化。
学力爆炸：在现行高考模式下，高强度的应试训练可以大幅度提升高考成绩。因此任何一个普通中学，都有可能通过疯狂的应试训练在短时间内一举成为名校。
抢跑心理：绝大多数家长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，于是导致高中之间马太效应明显。
基于以上这些现实，导致高考就像是一座拥挤的独木桥，在高校录取人数分省定额的残酷竞争中，每一个同省高中都是抢夺桥上空间的敌人。
在这狭窄的高考木桥上，每发现一个优质生源，高中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，冲上去，抢走他。
如果用战争来比喻各大高中之间的角逐，那么高考统招不过是冷兵器时代的肉搏战。
对于一个在生源上拥有绝对优势的超级中学来说，统招之外的保送和特招才是真正最有威力的热武器，比如夏令营冬令营、学科竞赛，高水平运动队、高水平运动团、各种人才培养计划等等。
在只有一条大道通罗马的时候，还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。所以那些拼命挤进罗马的人，也想让自己的子孙都世世代代生在罗马。
在通往罗马的这条道上，恰好有一个最畸形的驿站叫做衡水。衡水不重要，但没有衡水很重要。可要消灭衡水，或许只有到了真正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那天。
不过好消息是，衡水模式虽然暂时消灭不了，但可以抑制其扩张。
2021年4月7日，修订后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》公布，其中明确表示，“实施义务教育的公办学校不得举办或者参与举办民办学校，也不得转为民办学校。其他公办学校不得举办或者参与举办营利性民办学校。”并且“不得仅以品牌输出方式参与办学” 。
修改后的条例，自2021年9月1日起实施。
写这期稿子的时候，刚好高考成绩放榜，阿牛在这里预祝所有毕业生，都能进入理想的大学，度过有意义的大学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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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素材：南风窗：《衡水中学没有秘密》 张艳：《“高考神话”的荣耀与失落》主笔唐驳虎：《衡水真正成功的秘密，都写在高考喜报上》露晓，张紫璇：《衡水中学反叛者》《关于2013年规范教育收费 治理教育乱收费 重点督查查处的典型问题通报》牛其昌：《争议中的衡水系“超级中学”：择校大战蔓延至“小升初”》雷磊，藏瑾：《衡水中学“封神”之路——超级高考工厂》财新网：《河北官方出手调停“衡水中学” 风波 夺权暗战浮出水面》南方周末：《民办高中教育第一股：一次应试教育资本化的“抢跑”》央视新闻：《关于对深圳市富源学校“高考移民” 调查处理进展情况的通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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